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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琈玉隱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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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掛枝頭,愁上眉梢,事情發展至此,慕燁離雖早有預料,卻從未想過會如此之快。今日在廣場之上的一幕,是阿陌萬年來積攢的怨氣?抑或,這些,只是用來逼他就範的借口?

“事情的主犯我將她帶來了,你可是有話要說?”懷禦將鹿洛然領進來,立至一側問道。

慕燁離掃她一眼,眉間愁容難解。擺擺手道:“罷了,此事亦是天定。”

聞言,她心上一震,更覺自己渺小。唇齒相疊,似要咬出血來。她不過是一個渴望得到愛的女子,如今卻成為將事情推演變至今的始作俑者,她本不想的。

懷禦咂咂嘴,將玉壺拎出來,搖晃間驚訝又意外,道:“罷了?既是如此,那我,便也不再多說。至於雲之陌中蠱之事,還有天玄之事,你大可認真詢問你眼中心腸好的女人。”

他吃驚,雙目憤然失望。心下思量一番,果真自己早已身陷他人的算計之中。嘆息:“阿陌中蠱之事,你本就已想好,要借著她妖的身份,令她身陷險境。此事不成,又將蠱毒下予蘇巖真人,借此博取我的信任,從而將宴會期間看守記憶的任務交予你?”

她勾勾唇角,如今到此,亦是只能將全部計劃說出來了。頷首,道:“只是博取你的信任怎麽夠,我要的還有雲之陌的感激。只要她對我放下警惕,怎會不尋我幫忙?盛宴之上,你不願令雲之陌參加,應該亦是因為她的身份吧。只可惜,依著她的性子,怎會放棄這樣熱鬧的時刻?喬裝入宴,即便你已經看出來,亦是不忍心揭穿。一旦妖都帝女出現在盛宴之上,就算你袒護她,她的立場已經決定了她的去留。”

“啪!”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,目中,早已對此有所預料。依舊是垂著腦袋,雙眸中噙著淚水,此刻若是被慕燁離看到,心間會更加看不起她吧。

“我以為你心胸大度,善解人意。即便心悅於我,亦是能夠客觀公正地看待我對你的情感。到如今,原來,你心間根本就容不得阿陌。難道你不記得了?當初在妖都之時,是誰將你收留,又是誰令你不再遭受同伴欺淩?你這簡直就是蛇蠍心腸!”說完,他目中仍怒火難消。

見此,她心間愈加嘲笑自己。其實,方才只要那一刀下去,雲之陌就會不覆存在,又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。

良久,慕燁離冰冷,一雙冷徹骨髓的雙目望著她,無奈道:“你走吧。”

她下山了。並不是情願,只是不想再令事情變得更糟。即便心中強烈的願望想要留下,可是看慕燁離失望又傷心的模樣,亦是明白,留下只會更加令他厭惡而已。如今,也許離開,才是眼下最溫柔的決定罷。

他立於露臺之上,俯視仙界,依舊是不變的光景。眉頭深鎖,既是鹿洛然已經離開,眼前的事情卻半分沒有得到緩和。阿陌,怎麽辦?

“你依舊要救雲之陌?即便,她已經是妖都帝女?”懷禦立其身邊,望著眼前翻滾的雲海,鬢間青絲纏繞紛揚。

他不語,寬松的袖袍被風吹起,呼啦作響。半晌,目光堅決,篤定道:“眼下怕是只有?玉盞了。”

“你,果真已經想好?”懷禦並無驚訝,平靜神色似是早已預料,轉身一雙明眸看向慕燁離,嚴肅的神情。

“即便不能廝守,救她回妖都也好。如此,便也兩不相欠,各自安寧。”他又向前一步,站在露臺邊緣之地,微闔雙目,相比要看著她死於仙山,就此死別,不如生離,尚且還能安好更加心安。

聞言,懷禦只是笑,不再言語。

九十九重天上,她安靜一人鎖於驅魔殿內,周圍結界密布,只要她輕輕碰觸一下,便會降下天雷。小心依靠在躺玉之上,腦中歷歷往事,即使塵封久遠,卻是清晰異常。那人,相遇便是孽緣,本就該結束,如今卻又無奈糾纏,只是眼前一切,只要她一人承受便好,千萬不要涉及他身。她自顧想。

即便隨手傷了太白山弟子,也不過是想要他恨意更深而已。仙道之本,本就是斬妖除魔,生為妖乃是她的錯,戀上仙將亦是她的不是。只要不牽扯他,只要一切不對他有何牽扯,都不重要。她心中所願,只要他平安,即使如同萬年之前一樣,經歷一次形神俱滅之邢,她亦不後悔。

時間在指尖流逝,越是待在這萬事不知的驅魔殿,她心間便越是忐忑。

耳邊,忽地響起輕輕淺淺的腳步聲,緩慢卻是有力。起身,擡眸而望,來的人並非慕燁離,竟是懷禦。

“見過帝女。”他頷首,垂目施禮,頗是恭敬。

她淩然,眼光鋒利,就像長滿刺的花:“仙妖本就兩道,怎麽敢令懷禦仙尊施禮。”

他笑,又道:“之陌恢覆身份,竟是連說話都不一樣了。只是,如今燁離不在,便不要再佯裝了。他的心思,你不會不懂,只是你的心思,他許是看不透。”

“仙尊莫不是今日喝多了,到這驅魔殿中胡言亂語?”心下一陣思量,轉眸又去看他,嗤笑道。

“胡言亂語?倒是胡言,皆是胡言。有些話,亂語才好,若是好生說,倒是愈加誤會。罷了,罷了。如今你在此尚安,便是好事。幾日後九山會審,好自為之罷。”說完,轉身離去,手上依舊拎著玉壺,一副自在模樣。

她垂下腦袋,額頭早已滲出汗珠。演戲的技巧,果真不好學,如今在熟人面前演戲,更是難上加難。懷禦既是阿燁摯友,自是對驅魔殿道出實情,千萬不要看出端倪才好。

那日,白雪茫茫,連她自己都不知,原來仙山的雪是如此聖潔美麗。只是,唯一的遺憾,是此次的雪怕是最後一次欣賞了。

即使已經下定決心,她又怎會沒有幻想過?有時,亦是嘲笑自己的天真,竟是妄想堂堂的太白山尊將,拋下眾生陪她離開。蘇醒理智之後,方才心間愈加清晰,只要不連累他就好。

青雨陪她一路,轉眼,便已經步至噬魔臺之上。再怎樣寒冷,她的心早已冰凍,只要他安好,魂飛魄散亦是不在乎。只是,這樣像風一樣在他眼前而過,他真的會記住嗎?真的不會忘記她嗎?心間忽地升起不安,那一絲絲的不安,令她整個人都變得惶恐起來。不安中,不僅說出一句不知所謂的話,只是想要令他還能夠想起她吧。

她聽到了。

“妖便是妖,是妖就是魔,逆仙道,威脅眾生!”這樣的回答,這樣的篤定,她怎能聽不出他的意思。慕燁離,終歸是慕燁離,即便糾纏兩世,即便已經愛得毒入骨髓,他的心上,依舊只是仙界,只是蒼生而已。忽地想起那日鹿洛然在流香殿中說的話。她說,其實萬年之前,妖都帝女她亦是有所了解,當初癡戀尊將許多日子,為了尊將形神俱滅。可是,尊將決心守護蒼生,守護仙界,守護太白,怕是並未將其放於心間。

並未將其放在心間。字字如利劍戳心,在她腦中回響間,心臟就像玻璃一般碎裂開。原來,即使她豁出性命,拼盡全力去愛,眼前的人始終,始終不能將心上的一絲絲位置留予她。罷了,罷了。這滿身血肉即使是他所給予又如何,既然已無回路,今日便是毀滅之日!

他望著她,目中的深情隱藏在冰冷之中。從她走上噬魔臺開始,他便目光追隨,只是,其餘八山仙君在場,他必須隱藏,隱藏對她深深的思念,對她的眷戀和心中早已默認的情感。他走上剔骨道,多麽想要與她一起。但是,不能。即使忍受痛心說出那樣的話,他也只是為了護她。

為什麽盜取?玉盞?只是為了在她被施以重刑之後,救她。當司法仙官說如何懲戒之時,他心上“咯噔”一下,曾經已經遭受形神俱滅之苦的阿陌,如今還要承受散盡骨血之邢。他心疼,怎能不疼。望著她憔悴又蒼白的臉,即便懷禦告訴他,她在驅魔殿之內很好,如今這樣的面容,已經心力交瘁了罷。

他鉆進拳頭,心間即使再怎樣不忍,終歸說出的那樣的話。

“那,就按照上古的記載處治。”

他說得輕描淡寫,心卻早已痛了千萬次。骨血散盡之時,他將千辛萬苦盜來的?玉盞交予她,只要一絲求生心念,白骨亦能生肉。但是,當他追上去,將?玉盞送入她體內之時,她卻已經萬念俱灰,求生之力全無。轉身,魂魄倚仗?玉盞之力進入六道輪回,與他擦肩。

剎那,心臟就像被生生撕裂一般,怔然望著魂魄消失的方向,恨意頓生。他恨仙界,恨太白,恨背負得太多,即便守護眾生,卻不能守住一人,轉身,墮仙成魔。

而她在輪回井中重生,兩百年一個輪回,放棄了前世所以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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